林先生教我的三件事

在去醫院為漸凍人林先生唸文章前，他經過物理治療師的訓練，已經可以帶著呼吸器說話，聲音清楚，還可以做表情、開玩笑，「但面對這樣的病真的笑不出來。」在聽我唸完一篇漸凍人寫的文章時他這麼說，微閉的雙眼讓我假設他的疲累，以為繼續唸文章是最不打擾的陪伴，第三篇文章結束時，他開始跟我講起最近親人發起「到醫院給漸凍人唸文章」這件事，有些人帶著強大的信仰來鼓舞他，要他一起敬拜神，呼喊神，「這個病沒那麼激動，也沒那麼簡單。」雖然林先生病程五年已經充滿奇蹟和感恩。

你所給予的不一定是對方真正需要的。這是林先生教我的第一件事。

林先生愈說愈有精神，我很好奇對於這種只會退化的病，他甚至想再站起來的信心從哪裡來？「宇宙。宇宙有許多能量，每天，我都試著和宇宙的能量連結。」宇宙，這解釋了限定的某個宗教為何無法產生觸動，物理和宗教的界線在此模糊，果然，林先生說起了《祕密》這本書，「我很不同意其他漸凍人的想法，覺得終究只會剩下眼睛可以眨，為什麼一定要這麼想？」是的，光是這一點，林先生就開啟了一種不同的可能，他不等待終究，他創造他所想的，他所想的才是他的未來。

你遠遠可以決定你人生的樣貌。這是林先生給我的第二個震撼。

對於漸凍症相關的書，我感到林先生沒有必要聽一次他已經走過的歷程，那麼，他想要聽什麼？不是時事，因為已經離他太遠；笑話還可以，像有個導遊隨口都有笑話，「最重要的不是唸什麼，是人與人的互動。有個人來了，說他沒帶文章，只說了自己的故事，然後要我加油，我也請他加油！」林先生還在給予，還在關心，但不是聽文章，而是看到前面這個人，「也不一定要很會說話，而是來散發愛，這可以感覺得到。」林先生以感應宇宙的方式在感應眼前的生命。

敞開的生命即使脆弱但溫度十足。這是林先生向我展示的第三堂課。

「到醫院唸文章」不是去銀行繳費，把文章唸出來就算了事。不是帶著文章，而是帶著一整個你的生命，去給予，去感受，去停留，哪怕只是一個傍晚的時間。林先生說只是唸文章沒意思，除非是抑揚頓挫連說帶演，像有位廣播人邊唸邊說自己的觀點，便很吸引人。或是唱歌，有四個年輕人帶吉他來唱歌，頓時醫院充滿了生息，連其他病房的耳朵也向這邊靠攏。還有人來按摩，認真地在「愛心小語」本子上寫下身體的變化，甚至畫出能量的流動，是的，這樣的能量透過撫觸，透過表達，透過傾聽，正以無比的可能匯集著，溶解這一室的封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