終於,我還給了我的大提琴該有的琴弦和音準,那自2006年申請博士班就封箱的學習,在這個初春下午,在幾乎不可能重拾大提琴的現在,要寫書、做專題、帶團體的此時,我請音樂行老闆換了弦,這是經歷家教汗流浹背半小時才勉強換好一根弦後,我學習到的第二件事:換弦很專門,和調音一樣,並不等於拉琴或彈琴的能力。第一個學習是我連琴帶箱如背巨石回家後的決定:它以後就待在家裡,不出門了。於是我請了家教,於是音樂行老闆到府換弦。
六年前我中斷於熟悉四把位的可能,也就是能拉的音階有限,即使這代表可以拉奏一些歌曲,但我從來沒有因為朋友的慫恿而願意現場出醜,其實對我來說這是一個更大的功課,一個家教曾經給我的功課:「練習,直到你拉出喜歡的聲音。」我帶著質疑,我知道我的琴,相較於數十至百萬的琴,它寒嗆而簡陋。我認為它的出生決定了它的音質,它怎麼可能有好的聲音?一直到家教拉出了我喜歡,卻拉不出的聲音,我才知道:我不知道我的琴。
這伴隨著第二個功課:喜愛你的琴。我沒有忘記當大提琴第一次靠上我的胸口時,我感覺好像回到了家。我覺得每個人都有應屬的樂器,而大提琴能和我的內在聲音共鳴,它沉穩得謙卑,悠揚得開闊,至少我期待這是我發聲的姿態。但隨著學習的挫折和懶怠,我幾乎已經忘記屬於一把琴的可能性,以及我和它可能有的互動,直到家教提醒我:「你不喜歡你的琴吧?你抱琴的姿勢有距離。」我才驚覺那渴求擁有一把琴的初衷,那麼脆弱而魯莽,我終究能夠喜愛多久?
一把琴如此,對一個決定,一個人,又能夠有多久的熱情?在日積的理所當然,和月累的齟齬互生裡,還能望岀什麼溫柔的看待?還能企圖什麼不同的豐富?於是不怪罪自己的眼睛和耳朵,而推歸人事的行將就木,但這把木造的琴,沒有腐朽,不顯陳年,在六年後的重新開封,向我展示溫柔的色澤,溫潤的音色,在六年的迷途裡,不是我找到了家,是它向我呼喚回家的歷程。
這個歷程扎扎實實地,從ADGC空弦練起,再知道每個指頭間距是半音,所以C弦要拉出DEF的音,是按下食指、無名指和小指,琴譜上的對應指法是134;跨弦是五度音程,A弦要拉出BCD,則是食指、中指和小指,124。接著C弦第二把位,食指往下移到降E,第三把位至F,第四把位G;第五至七把位,對應只用於大提琴和低音管的「下中音C譜號」,要移轉中央C至五線譜的第四線,食指再下移至降A是C弦第五把位,降B是第六把位,最後再回到C是第七把位,剛好是一個八度音階。
我其實有困難理解這樣的琴弦邏輯,只能先轉換至具象的鋼琴鍵上,邊看著對應的鋼琴鍵,邊笨拙地撐開中指和無名指,同時從調音器知道是否在音準上,練習譜上還寫著六年前的筆記:弓不離弦,拍子拉足,練習長弓,手腕外出,肩膀放鬆……我想給自己半年,就練習音階,就熟悉把位,扎扎實實地拉出我喜愛的音,誠懇溫柔地愛上我的琴,好像回家的每一步都踏實了,在終於回到了家的時候,你不可能將這一切視為理所當然,因為你的身體記憶著每一刻的專注。
您好 曉芳老師 我是一位中斷好幾年沒拉大提的自學生 我當時也是因為第四把位太難了 所以放棄 經過幾年沉澱 我現在重新拾起弓 決定跟我的提琴奮戰 看了您的文章很感動 也讓我決心要拾起那擱置的樂譜 我目前也有找心理師咨商 希望能認識您!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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