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是一種靜謐的痛苦。
一向所憑恃的自我認同,在某種情境下因為被否定而瓦解,發現自己一無所恃,迫切地需要其他人來再次肯定;迫切地需要「被看到」,才能確認自己存在;迫切地,像索求水的人。
這種靜謐把我泡在某種既疼痛又無覺的薄膜裡,但這次,我沒有伸出我的手,我讓自己孤獨,讓自己向內。我想看我自己一個人,能走到哪裡。
沒有和誰見面,沒有打電話,我回到家,換上居家服,往四號公園的小山坡走去,我不知道我要做什麼,我開始伸展我的肢體,身體,一種真實的存在,和已經瓦解的自我,一起在這個傍晚,共同呼吸,就只是呼吸,在城市裡的櫻花坡上。
在觸目的坡緣,有臺嬰兒車被推了上來,推的是坐嬰兒車的小男孩,大約三、四歲,留下車子,往草地一躺,讓自己滾下坡,想辦法讓自己的身體滾動,坡下應該是奶奶,放縱地讓小男孩的身上愈來愈多泥土,愈來愈多笑聲。
一位帶著兩、三歲孩子的父親也在坡緣坐下,將孩子一把橫躺,嘗試要滾動孩子下坡,孩子驚恐得曲膝而立,步伐踉蹌,還抓住了留在坡上的嬰兒車,推拉之際,索性雙手一攤,雙臂一仰,坐躺坡上。 他面對的是一整片的天空。
不知道這是不是第一次他意識到天空?在他放開的時候,他在擁抱天空,也被天空擁抱。
而他的父親知不知道,他不用和另一個孩子一樣,也不用那樣才可以快樂,他有自己的樣子,也有自己快樂的方式。
我仰看坡頂的一棵小樹,沒有一片葉子是完好的,但足以讓它成為葉子,也足以而成為一棵樹。那麼我憑恃的又是什麼堅不可摧的形象,或無可動搖的能力?到最後,那最清明的自我認同,便是即使一無所恃,仍是自在安然。
和自己,和世界,自在安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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