請讓我跨過這個艱難 但不要輕易地
      讓疼痛成為步伐的一部分
      走進我前去的嚮往
      如是每個當下都是嚮往

2011年8月24日 星期三

我來自幸福

  看見最多夫妻牽手走路的地方……山、海、平原都豐富得讓人驚訝,這裡是唯一人民會誇政府的地方,這裡是唯一看地圖不會迷路的地方,因為路標很仔細,這裡是路面最平坦的城都,旅人也在這裡看到最夢幻的日落。(頁160,遠流出版)



黃明正在《告訴世界我是誰》裡這麼形容苗栗,那是2010年,他用自己的方式告訴世界他是誰,「倒立」走過溫順之都屏東,飢渴之都臺東,遺忘之都彰化,天厚之都南投,他來到苗栗,他說苗栗是「幸福之都」。

那是我的故鄉,我從小長大到高中的地方,然後我在臺北長到了大學,在美國繼續長到研究所,2004年回到詛咒之都臺北,2008年底到邊緣之都花蓮,2010年初又回到臺北,34歲的我繞了這麼一圈回頭感受故鄉,我真的感受到故鄉。


我在中元節前回到苗栗,當天剛好是國中+高中同學+大學室友的生日,她是同一個人,認識那年我們才14歲,我沒有錯過她第一次的失戀,沒有錯過當她婚禮的招待,也沒有錯過她希望有自己孩子的現在,那天她和先生騎著協力車在前頭,我在濱海木麻黃夾道的蟬聲中不禁落了步調,我知道在木麻黃外的天海間,正是那最夢幻的日落。

那天一看到我,她就說:「你的胎記怎麼變大了?」我的眼白有個不規則褐色狀,部分覆蓋到瞳孔,我時時隨著視線都看得到它,「啊,難怪我最近覺得視線比較模糊。」對此胎記母親毫無印象,弟弟則自然地說:「我記得,我記得你幼稚園長水痘,破在眼睛裡變成的。」

啊,我好像記得了,好像是這樣開始有的!有人幫你記得小時候的事情,真好;有人知道你身體的變化,真好;有人在一路上護持你,真好,親人和故人站在故鄉的土地上,知道我在北方,知道我乘著小時候「滿桌子餅乾糖果」的記憶在中元節回家,非要上一趟賣場買餅乾糖果,非要在炊煙未升時先擺陣起一桌的虔誠,非要擠進悶熱的廚房和母親一起作菜說話,讓父親安放米桶和臉盆,讓弟弟將香柱插往離家數十步外,這才組成我圓滿的中元節記憶。

要北返搭車的路上,弟弟聽我右手腕扭傷,第一週發腫連刷牙都沒法施力,不過是搬轉長鐵桌就落下月餘的傷,轉著方向盤弟弟硬是回頭停在一間藥局前,下車給我買了包貼布,隔兩天母親來電問我是否不疼了,要再疼得去看筋骨師傅。隔週母親因為心痛北上檢查,兩樣檢查間相隔四小時,我問是否要陪,母親說:「不用了,我自己帶了書看。謝謝你的關心啊。」

因為親人和故人站在故鄉的土地上,我得以在遠方有著自己的家,




無論在哪裡,都能讓我洗淨一天的煙塵,









都有讓我捧杯賞蘭的陽台,







還總有一個角落,隨手都能翻起沉靜而豐厚的歷程。







這個歷程的最初,是一個叫幸福的地方,有父親母親和弟弟,後來還有長到十六歲的狗狗黃糖糖,以及伴我在稻草、考卷中打滾的舊友,我們都將山海平原視為街道的一景,把攜手偕老看作家常的對話,只是我仍是常迷路的人,仍有時想看四十四次的日落,但我知道,我成長的土地以深切的遠眺,一路護持我的步伐,無論踉蹌,無論停駐,無論篤定,我都知道,我生於幸福,長於幸福,更安於每個當下的幸福。

1 則留言:

  1. 來自幸福,處在幸福,通往幸福。真好。
    節錄分享慣於漂泊的劉克襄所寫詩作結尾三行,恰可呼應:
    知道遠方還有幸福下榻的位置
    我就能及早閉目
    在下回的旅次前安然睡去

    回覆刪除