請讓我跨過這個艱難 但不要輕易地
      讓疼痛成為步伐的一部分
      走進我前去的嚮往
      如是每個當下都是嚮往

2011年9月15日 星期四

蹲在祕密裡的自我

祕密,在還沒有公開的時候,已經有了存在的重量,而且因為一直處於「醞釀」的狀態,它影響一個同性傾向青少年和周遭產生疏離感,它使一位發聲老師習慣性偷竊,使兒子對父母勒索金錢,使妻子以為的和睦卻是丈夫的偽善……一對未婚夫妻在牧師建議下尋求婚前諮詢,新娘富裕的出身,適配做銀行投資的新郎,在熱鬧安排的婚禮前,新娘過瘦的體態是個心照不宣的祕密,被詮釋以完美的女性形象,並且堅持雙方從來沒有爭吵過,是「完美的伴侶」,直到牧師加入了諮商直指眼看新娘日見憔悴,新娘開始哭泣:「我的生命已經結束了。我想要去研究所唸人類學,我想要在大學教書,我永遠做不到這些事情了。」(《祕密,說還是不說》頁212-16,張老師文化出版)

新娘清瘦的身形反映她對自我「無足輕重」的信念,但她寧可選擇死亡,也不願違背眾人的期望。諮商結束後,新娘開始人類學的博士課程,並搬出父母家,父母於十個月後與治療師連繫,在他們長期相安無事的婚姻中,母親第一次發出與父親相左的意見。

當祕密揭開完美主義、外表、社會階級及禮教的帷幕,勢必要引起改變和調整。祕密的公開,需要考量許多層面:公開權在誰?誰有權知道?祕密在保護誰?誰又被迫沉默?什麼理由要公開?何時是公開的時機?應該如何公開?……當關係陷入疏遠、刻板又重複的談話,缺乏熱情、寂寞,極有可能伴隨著某個祕密,真誠渴望關係繼續而公開祕密時,必須願意跋涉可能的痛苦、混亂、責怪、憤怒、失望與悲傷,以達到相互信賴的平靜與和解(頁179)。

我們正活在上一代保持沉默的傳統,轉換至鼓勵公開一切的文化中,在極端保密和過度公開的天秤中,無論身為孩子或父母、師長,都有我們張惶失措的身影。祕密的蘊釀除了影響周遭的關係、互動和行為,它也醞釀了孤單感(loneliness),一個相關心臟病的致命吶喊,而心臟病在1950、1980、1996年都是全美成年人第一死因,是現代的黑死病。(《我的哭聲無人聽見》頁76、207,張老師文化出版)


孤單和心臟的關連是什麼?首先,血壓的升高常是我們不易覺察,卻又不容辯駁的身體反應,升高於社交疏離,起源於求學挫折(school failure),敘述時看來冷靜自持,身體卻備受煎熬,「想要真誠地表達自己的感情時,都流露出一種沁入骨髓的無望感,陷入寂寞和絕望的岩礁之中,進退兩難,為了不讓自己心碎,過的是一種美化的放逐生活,每天都在掙扎。」(頁413-14)

身體沒有一刻忘記那樣的挫折,無論用詞多麼巧妙和平靜,心臟卻用陡升的血壓來顯示它的疼痛,但我們很快就忘記它的敏感,而在生活裡放逐自己,心裡充滿別人感受不到的寂寞,即便每天和其他人說許多話,「只不過披上對話的外衣,內容卻是複雜的獨白。」是虛擬的對話,是「隱藏性的孤單」(頁352),是自我中心,真正卻是「沒有感受到自我」,因為沒有對應的「我」,所以也看不到別人(頁419-20)。這一切,都可以回歸到自我認同(頁199)。

即便控制了其他可能危害健康的因素,在同一成就評量上,求學挫折對心血管疾病仍有單獨的影響(頁213-25)。求學挫折促使一個人不斷往前衝,背後卻是「內心深處缺少的自我肯定」(頁236),關係著低自我價值和社交疏離,而社交疏離迫使身體的交感神經活躍,預備了一個人在「作戰」狀態,長期以往促發了心血管疾病,也就是說,這是惡性循環的「動力」。

當一切回歸到求學時期的自我認同,「自我」的形塑需要建立在對自我的認識、接納和肯定上,家族祕密常使「自我」產生模糊,但產生的行為常又弔詭地指向或重複祕密的揭示(《祕密,說還是不說》頁310-11);「自我的祕密」則帶著欺瞞和恐懼,隱匿在意識和生活的邊緣,也邊緣化了守密者(頁209-12)。當祕密揭露,無論對自己或他人揭露,在一個安全、連結和諒解的氛圍裡,我們終能夠以更細膩又寬廣的觀點,來看待我們所跨不過去的傷痛(頁268-69),因而我們的自我不會從這裡開始扭曲,長成一副我們都不認識的面貌。

因而,我們才可能跟我們的心溝通,才可能安撫身體的記憶,才可能從排他轉為包容,才能和自己、他人連結,才能真正感受到對話的關愛,是由一兆個細胞說出來的話,渴望與人分享、被人了解,而孤單的吶喊,正是心臟無言的承受,當它顯現為心血管疾病,其實訴說的是關於自我和人際的故事,銘刻於心上。(《我的哭聲無人聽見》頁348-50、450-5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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