請讓我跨過這個艱難 但不要輕易地
      讓疼痛成為步伐的一部分
      走進我前去的嚮往
      如是每個當下都是嚮往

2012年6月30日 星期六

諮商體驗(3):存在治療


(本文是存在治療師J. Michael Russell的觀點)

概念化
Ruth的焦慮是認同的焦慮,她認同父母又被棄他們的信仰,她認同照顧丈夫和孩子的角色,又需要發展自己的職涯。或也可以說,她有選擇的自由,但是害怕選擇帶來的不確定感,並會摧毀她目前的安定,時間的流逝卻迫使她面對這一切。甚至可以推測,恐慌的發作部份是她的責任,是急迫卻又動彈不得,是面臨存在意義的焦慮。

模擬對話
除了書面背景,真正第一次接觸到Ruth後,我會更能夠從她的語調、眼神、動作、幽默感、情感表達、認知表達的複雜度來了解她這個人。我的初談目標是確認我能夠回應她的目標:

治療師說說你對我,你的諮商師的期待。
個案:我絕對想甩掉恐慌症,不再焦慮,也想要減重,想要在妻子和母親的角色外,有自己的工作。我想就是希望一切都會感覺比較好,我希望你可以告訴我可以怎麼做,需要花多少時間。還有一個期待,但我不確定應該怎麼說,就是我一方面害怕變動,一方面又覺得一成不變,有點倦怠,也不確定這種倦怠所代表的意義,我很好奇你說自己是存在主義者。
治療師:你的期待還滿明確的,我們可以就一些目標來工作。或也可以說,你常關注明確的目標,我想你可以期待我們的諮商會有不那麼明確的地方,那就是你可以在其中更了解自己。至於時間,我想我們可以不用那麼明確。

我很留意不是在給Ruth上存在主義的課,而是存在理念怎麼契合了她的議題,我希望將她從期待「快速療癒」帶到「更多可能性」,我覺得這才是覺察的意義,裡頭也隱含了為自己的生命負責,並且希望增加她對「模糊」的容忍度。我會提出某些「實驗」,例如一週諮商兩次,一次半小時。

個案:這樣的頻率和長度很不尋常吧?
治療師:你曾說尋常就是你的問題之一。

這個提議是我想向她展示的「可能」,對經驗開放的可能,所以我稱之為實驗。也因為她很有可能隨時都會需要全職工作,而必須中斷會談,我便會傾向主動、指導和聚焦。例如可能第四次談話裡,她提及和父親通電話,但完全不想說她正在諮商,因為她父親一定會不贊成,事實上她父親從沒贊成過她做的任何事。我會要Ruth探索她的感受,並且在下一次會談時借用完形學派的「角色扮演」,要她對著我說話,就像對著她父親說話。這個演練有兩個好處,一個是Ruth更能夠知道她是怎麼進入對父親的反應情緒裡,另一個是她和父親的互動一定遠比她所描述的複雜,也就是說「父親」在諮商室裡是很單一面貌的,而實際上我相信有更多的面向沒有被描述到,這能夠增加她的理解,因此也更自由。

另外我常將日常生活事件和她的議題做有意義的連結,例如第七次會談我可能到得很倉卒,Ruth可能跟我談到父親的不認同和丈夫的不支持,或說即使支持她諮商,但也不太高興因此延遲了他們家的晚餐時間。

個案:男性對你的認同常是有條件的。
治療師:這裡有哪一位男性提醒了你嗎?(我喜歡適時的幽默。)
個案:(笑)你不一樣,像你剛剛這麼急得趕來諮商室,讓我覺得你真的在乎。
治療師:謝謝你的讚美,但我不確定我是否那麼「特例」,我要謝謝你讓我們從你的反應知道「男性」所帶來不同感受。你應該也注意到你很容易標籤自己,有時候你會說「我只是個媽媽」或「我只是個太太」,或「被父親打擊而從沒過好的自我感」,今天你的標籤傾向有了更完整的圖像,你不旦輕易標籤自己,也同樣輕易標籤別人。

我上述的回應有幾個重點,就是Ruth對我有正向移情,但我的回應讓她知道她怎麼形塑我們之間的關係;同時我也在傳達,她的自我標籤可能是自我欺騙,她目前的態度是自我選擇,並且已經選擇了好長一段時間。在接下來的會談裡,她可能生氣大女兒翹課跟朋友去海邊玩。

個案:我簡直氣壞了老二居然會這樣做!真不負責任!
治療師:你的女兒的確應該認真一點,但同時我也很好奇,你是否可能有點忌妒她能夠什麼都不管,這麼自由?

關於自由和責任很弔詭的是,Ruth非常負責地當她的好媽媽和好太太,但同時逃離了她對自己生命的責任,她塑造了安全而尋常的主婦生活,但也犧牲了可能的意義和熱情,而女兒正好提醒了她所錯過的。

隨著諮商進程,我的焦點會從過去、事件、其他人,轉到現場、我和她,我更會挑戰她,如「什麼讓你沒有辦法僅僅只是去面試?」我希望她不只從這個經驗學習到解決方式,更學習到她的舊有思維怎麼阻礙了她的成長。結束談話也是很重要的諮商階段,特別是對有失落、死亡議題的Ruth來說。

個案:我想對之後的持續會談保留可能,一旦我沒有工作限制後。
治療師:這扇門會開著,我喜歡你為自己保留可能性,但這並不代表我們因此就可以逃離現場,逃離我們正在經歷的分別,也因此錯失了分別的意義。
個案:我了解,別擔心,我從這裡得到很多。
治療師:我相信你是,因此我建議我們一起來回顧這段歷程,一起看看你的努力和收穫。

最後一次談話,Ruth可能會有這樣的回饋:

個案:我想我總是太輕易標籤自己和別人,要標籤自己為「父親批判下的受害者」很容易,也很容易責怪孩子不體恤我的付出,責怪先生不夠支持。剛開始會談時,我抱怨其他人對我做的事,到現在要離開諮商室,我更能為這我做的事負責。

存在治療不只是關於想法,更關於感受和行動,「知道自己有所選擇」就是一種行動,也帶來責任和意義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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