請讓我跨過這個艱難 但不要輕易地
      讓疼痛成為步伐的一部分
      走進我前去的嚮往
      如是每個當下都是嚮往

2012年7月2日 星期一

諮商體驗(4):個人中心


(本文是個人中心治療師David Cain的觀點)

概念化
個人中心學派排除DSM-IV的診斷觀點,而更重視個案本身的自我概念,Ruth以好太太、好媽媽來定義自己,是以先生、孩子為重心的角色價值。她恐懼一旦沒有符合先生或父母的期待,對方就會離開她,或和她斷絕關係,因此她總是試圖取悅,即使必須犧牲自我需求。她的自我形象是過胖、沒有吸引力,對生活恐慌,對死亡恐懼,轉變為失眠、心悸、頭痛、暈眩、哭泣等生理症狀。她的主要議題是理想我和真實我之間的掙扎,而不安、不滿、興奮和害怕都是動力象徵。

模擬對話
  
  治療初期:自我vs.他人

治療師我很想聽聽你說說你自己,困擾你或任何你想到的事。
個案:現在最困擾我的是體重,一焦慮或沮喪,我就會吃很多,最近胖了十磅,我覺得臃腫,我討厭自己這副樣子。
治療師:聽起來你很氣自己,氣自己多吃,氣自己的外表。
個案:沒錯,我先生喜歡我瘦點,我一直想節食,但很難堅持下去。
治療師:先生和你都不太高興目前的情況,我想不確定是否能瘦點讓你很沮喪。
個案:不只想瘦點,還包括其他我想完成卻無法貫徹的事,剛開始都不錯,一不對勁我就會沮喪。
治療師:當你覺得沮喪,你就……
個案:我就放棄,然後覺得難過。
治療師:當你難過,你就……
個案:吃。
治療師:所以你藉著吃來覺得好過一點。
個案:我想是。
治療師:假如你的感覺會說話,它們可能會說什麼?
個案:我想它們會說「你什麼都做不好。」
治療師:很嚴厲的話,你開始批評自己了。
個案:當我畏縮的時候,我會想要打擊自己,有時候我需要有人推我一把,推向我的目標。
治療師:有時候你就是那個推自己一把的人。
個案:我快四十了,我不確定我想要做什麼,可能性愈來愈少,我想要當老師,先生要我待在家裡,照顧他和孩子,我喜歡當媽媽太太,但我感覺我的生命在流逝。
治療師:所以你有一種迫切感,日子不斷在流逝,你想要教書,但你不相信自己可以,無論教書、節食或其他事,只要一退縮,你就沮喪,批評自己,希望有人來幫你,你藉著吃來好過一點,而你的恐懼使這一切變得更複雜,你害怕一旦教書先生就會疏遠你。
個案:大概就是這樣。

情緒部份很快浮現,害怕失敗,一退縮就生氣和自我批評,接著是難過和沮喪,藉著吃好過一點,卻只讓自己更不滿意自己;似乎想要教書,也有不錯的教書經驗,但卻不確定教書這條路,也不願意破壞家庭任何現狀,希望接下來她可以用不同的眼光來看待這些情緒。

治療師:所以你想怎麼會這樣?
個案:我想我期待有人可以依靠,幫我解決困境,我一直依賴父母或先生,幾年前我離開了教會,但我想父母永遠無法理解或接受,先生也無法了解為什麼我想唸完大學,當老師,他認為我應該快樂地當個家管和媽媽就好了。
治療師:我想你渴望被父母、先生了解和支持,但有時候他們並不理解你的想法,你覺得對自己好的,和他們期待的常有所衝突,但你還是想要他們的認同和支持。
個案:我真沒用,有時候我會想,我可能永遠無法不考慮別人的想法,去做我想做的事。
治療師:很明顯別人對你的想法很重要,一旦別人凌駕你自己的想法,你又會覺得沒用。但你的確改變了信仰,也唸完了大學。
個案:能夠完成那些事情我覺得很好,花了很多時間完成大學學業,但我做到了,書也教得不錯,我想沒有理由去期待他們會同意我,他們有自己的觀點。
治療師:你也是。
個案:我想是,我很確定我想要當老師。

被他人認同的需要明顯沒有得到滿足,當自發性的行為(改變信仰、完成學業)得到治療師的肯定時,她也開始可以肯定自己,肯定自己所完成的事。隨著治療的進展,她逐漸意識到理想我和真實我的不一致,但當她朝向自己的目標,會因為覺得自私而有罪惡感,她不想因此破壞婚姻和家庭,但一旦她鬆動這樣的認知,她會知道她的渴望、目標和家庭一樣重要。

  治療中期:伴侶

個案:先生和我昨晚又吵架了,他希望我有更多的時間陪他和孩子,而減少跟朋友在一起和去教會的時間,比較少待在家裡讓我覺得小罪惡,但我真的很喜歡一些新朋友。
治療師:你在對自己和對家庭忠誠間拉扯。
個案:我想是,我愛孩子先生,也喜歡照顧他們,但我想要做更多事,孩子也夠大了,老大上週剛搬出去,老二開始上大學了,最小的兩個也熱衷參加高中的活動,先生一週會打兩次保齡球,所以他們不需要我隨時在旁。
治療師:你了解他們都有自己的生活,不再像以前一樣需要你,也許你也會不再那麼需要他們,當你開始為自己做些事的時候。
個案:我想兩方都不再那麼需要,但我的確從照顧家裡獲得滿足,有時候「太」照顧他們來滿足我的被需要感,現在滿喜歡有更多自己的時間,孩子都還好,連老二也比較穩定了,知道當我說「不」就是不,不是「也許」,她不一定喜歡我的規定,但比較能接受了。
治療師:母親和妻子的角色對你很重要,但你有時候做得太多了,現在你知道你可以設限,也可以少一點擔憂他們沒有你該怎麼生活。
個案:(笑)是啊,我一定以為我可以當德雷莎修女之類的,其實孩子不是問題,是先生,他不太適應我的改變,他習慣和我一起,為他做些現在沒時間做的小事,有時候他抱怨我不再像以前一樣關注他,不然就是悶悶不樂的樣子,我想我寵壞他了。
治療師:如果你有自己的生活,對你是冒險,對先生是威脅,你很在意先生可能的反應,這份在意讓你很掙扎。
個案:是,但我不確定自己的感受,有時候覺得他像個大小孩,有時候覺得對他抱歉或難過。
治療師:主要都是什麼感覺?
個案:有點難過和煩,聽起來不太合理。
治療師:你的身體哪些地方有這樣的感覺?
個案:大部份在胃。
治療師:可以描述胃的感覺嗎?
個案:有點反胃,有點害怕。
治療師:反胃和害怕的感覺。
個案:是。
治療師:在那個感覺停留一下,看是否有個字或畫面可以形容它。
個案:像我有時候有的恐慌感。
治療師:恐慌,在那裡停留。
個案:當我害怕事情超出掌控,我就會覺得恐慌,有點像怕被淹沒。
治療師:嗯,害怕,淹沒。
個案:我想到以前為了離開教會和父母的爭執,我知道那是對的,但我非常恐懼失去他們的支持。
治療師:所以比較接近恐懼的感覺。
個案:像是我害怕必須一個人,像是被拋棄,對,就是這樣!
治療師:被拋棄,獨自一個人的感覺,沒有人支持你。
個案:沒錯,我父母對我離開教會感到十分不滿,然後不滿我做的每件事,疏遠我,甚至不跟我說話,先生也這樣,只要我當個賢妻良母,他就會高興;只要我做自己的事,教書或交新朋友,他就會悶悶不樂,疏遠我,我想我也覺得被他拋棄,就是這樣的感覺。
治療師:所以是做自己,但是會被拋棄,不被支持的恐懼。
個案:對,就是這樣的感覺。

在維持家庭關係的同時,也開始拉出一點距離,更能接受家庭成員會因此不太高興,並讓渡「照顧自己」的責任。隨後要個案觀照自己身體的感覺(experiential focusing),使她更清楚身體和恐慌感、家庭的關係,理解這樣的關聯很重要,因為身體只是問題的表現,表現無法言說的部份,和個案一起處理過感受和認知,就更清楚內在到底發生了什麼事。

個案:做自己的事會讓我覺得罪惡,雖然先生也有自己的事,我們還是很常在一起,只是他覺得我不再像以前那麼需要他,我想他對此感到不安。
治療師:也許你不再像以前那麼需要他或他的認同?
個案:嗯……我不確定,也許是這樣,但他希望我和以前一樣需要他,和以前一樣重要,他還是很重要,只是方式不同,我希望我們像朋友,對等的伴侶,以前他比較像是父親的角色,控制和要求,好像沒有他的指導我就不能做事,我想是我同意他這樣的,因為我怕一個人,他像是家長,現在我比較有自信了,不希望自己需要先生像小女孩需要父母,我只需要他的支持。
治療師:看起來你改變了許多,過去你讓先生掌控,因為不能自己做決定,先生一疏遠你就焦慮,現在你對自己的決定更有自信,也還是想聽建議,但更需要支持,你不再需要一個父親,而是對等的伴侶。
個案:對!那就是我想要的,我想要先生看到、理解我跟他的不同,即便我不一定會採納,但還是想聽他的建議,也許他認為我問了就要照他說的去做,難怪他會覺得挫折或受傷,我想他需要知道他的想法對我很重要,我只是想照自己的方式做事。

個案更為堅強和獨立,更清楚現階段所需要的伴侶關係,也更客觀地看待先生。隨著治療進展,個案以更正向、不同的眼光看待自己,更有力量堅持自己想要的,在兼顧家庭的同時,也能有自己的興趣。傾聽身體的訊息,能讓她更清楚自己的需要,一旦清楚內在衝突來源,她的憂鬱、焦慮和其他症狀都會減緩,她會知道,永遠可以依靠「自己」。

  治療後期:接受差異

個案:先生現在比較能接受了,雖然對他來說的確很難適應。
治療師:那你呢?你覺得如何?
個案:主要感覺可以和家裡分開點,更獨立,我還是需要家人朋友的喜愛和支持,但沒有也可以,大部份時間自我感覺都不錯。
治療師:你的確看起來不錯,更自信和穩定,獨立感和自我信任讓你更堅強。
個案:大部份時間都感覺很好,偶爾會有恐慌感,但很快觀照自己的感受,理解和處理它。上禮拜我很焦慮老三正在交往的對象,我告訴她我的感受,但她很堅持,我就不知道要說什麼了。我先生談,達到一個共識:只要我們知道她在哪裡、不在晚上出去,我們不反對。整件事讓我了解到女兒可以做好的判斷。
治療師:聽起來你學會信任自己的感受和判斷,並且容忍因為信任女兒自己的判斷而有的焦慮,身為父母,你做得還不壞,先生和你也合作得很好。
個案:相信我,這真不容易,沒聽到女兒開門回到家,我沒辦法睡覺,還好目前都沒事。先生和我一直在處理彼此的差異,偶而還是會爭執,但我不再擔心他會離開,即使我很堅持他不同意的事,他也會試著理解,有時候我們的共識是「沒有共識」。
治療師:你發現你比你預期更能處理自己的焦慮,你先生也可以在事情愈演愈烈前,一起處理你們的差異。
個案:事實上我認為他更喜歡我現在的樣子,即使比較不順從,但是也比較少依賴和害怕,先生喜歡我更風趣,我也更喜歡自己。
治療師:你已經成為你一直想要成為的人,有很多值得喜歡的地方。

個案意識到她渴望,但不必然需要他人的支持和喜愛,治療師扮演「自我重生」的催生者,讓個案更趨向真實的自我實現,過程中精確捕捉個案的經驗本質,使個案認知和感受上理解自己;真誠的接納和肯定,讓個案有力量為自己發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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