請讓我跨過這個艱難 但不要輕易地
      讓疼痛成為步伐的一部分
      走進我前去的嚮往
      如是每個當下都是嚮往

2012年7月23日 星期一

諮商體驗(11-1):伴侶治療


(本文是伴侶治療師Mia Sevier的觀點)

概念化
讓我們假設Ruth在個別治療裡有很多進展,但還是對婚姻不滿意,最近跟先生John也愈來愈多爭吵,因此她的治療師建議她做伴侶諮商,夫妻倆願意試試看,於是轉介到我這裡,之所以不在原治療師那安排,是為了避免偏頗,伴侶諮商的觀點是夫妻雙方對現狀都有責任,我不會站在任何一方,而是站在他們的關係利益之上,為長久以來的互動問題一起努力。過去行為取向的做法會鼓勵他們為對方做點什麼以促進互動,現今的行為取向則引導他們更有建設的溝通方式,如用「我」敘述取代「你」指責,輪流說話和聽話,或在諮商室一起激盪出更多改善互動的方式,一起接納彼此的情緒經驗。

模擬對話
諮商的首要工作就是了解夫妻的互動模式,在會談上有很多種可能的安排,我的方式是第一次兩個人一起談,第二次個別分開談,第三次再一起給回饋。分開談提供伴侶單獨分享的機會,可以說出可能對方在時不敢說的話,我會分別告知談話在第三次都可能做分享,除非伴侶其中之一不希望我說出來,但在這樣的情況下,我們會充分討論之後如何往下談,我可以保守跟彼此關係無關的資訊,但無法保守關乎雙方關係的祕密,例如外遇,除非當事者已經要結束外遇關係。回饋會談裡我會指出從第一、二次談話中了解到的互動模式:

治療師(對著John)我注意到在你的爭論中有一個重複的主題,我想要聽聽看你的想法。大部份的爭吵都跟互相都沒有感受到愛意或感謝有關,好像你們對怎麼表達愛有不同的定義,所以很難理解對方。也許同樣的表達在以前很能被感受到,但你們現在似乎彼此忽視。
Ruth:(點頭認同)嗯。
John:(有點訝異)我不太懂,你可以再多說一點嗎?
治療師John,以前Ruth為你煮飯,早上幫你準備出門的衣物,都能讓你感受到被愛,性關係更讓你感覺和Ruth連結,這些事都讓你感受到Ruth的愛意。
John:是,我的確很喜歡。
治療師:你在個別談話中提到小時候母親離家,可以理解為什麼Ruth在家這件事對你來說是愛的表現。
John:(點頭認同)嗯。
治療師(對著Ruth)這麼多年來你所付出的,Ruth,你很能從John的回應中得到滿足,他從桌子的另一端笑著感謝你所做的,照顧孩子、整理家務,你就能感受到他的情意。這樣說對嗎?
Ruth:是,沒錯,John感謝我,我就覺得受到肯定
治療師(對著Ruth)你在個別談話時提到你母親是非常要求的人,父親則很冷淡,可以理解為什麼你需要像John那樣的直接表達,為什麼對任何批評都很敏感。
Ruth:嗯……我很難接受John不支持我進修。
治療師:我們之後會有機會再談這部份,我現在想回饋你的是,進修在很多層面對你來說似乎都是困難的,你父母期待你當家庭主婦,因此追求自己的事業是很大的改變,難怪你會對於突破有很多焦慮。
Ruth:他們從來不希望我有什麼自己的專業。
治療師:突破這個期待讓你恐慌,也需要你拿出很多勇氣。
Ruth:是。
John:(一臉興趣)我之前不知道這件事!
治療師:你之前不知道Ruth父母對她的期待?
John:不知道。
治療師(對著兩個人)我想你們都會藉此更了解對方,最後我想回饋你們的是你們怎麼在關係中愈走愈遠,Ruth花比較少的時間在家務上,而這件事卻是John很重視的,能從中感受到關懷,我相信John甚至想念Ruth做的菜,因此要求更多Ruth現在已經做不到的事,變得更挑剔。Ruth呢,則很想念John過去的肯定,John一挑剔Ruth就很焦慮,就更難達到John的要求,John覺得被忽略,更會表達不贊同。這是惡性循環,但都不是一個人的責任,只是兩個人都不滿意,都很痛苦,都覺得對方沒有看到自己。

回饋會談主要是希望兩個人都抽離一下,看一看他們平常的互動,也才感受得到對方的感受,而非情緒性地指控對方,這樣的工作焦點會在往後的談話持續進行,伴侶會能夠更了解自己、對方,以及彼此的關係。

Ruth:我們昨晚吵得很兇,John下班回到家就開始跟我吵。
John:我沒有要跟她吵,昨晚應該是她煮飯,結果我回到家很晚了卻沒有晚飯,我只是點出這件事情。
Ruth:你並不只是點出來而已,你的語氣很刻薄。
John:(提高音量)Ruth,我只是點出這件事。
治療師:聽起來這會是我們今天的焦點,但慢一點,我想你們應該有不一樣的想法,而且兩個人想的都對!屬於「你愛我,你不愛我」的敏感地帶,我們先從John開始,然後Ruth,我會希望了解你們各別的觀點。
John:我那天在辦公室不是很好過,好不容易回到家,很訝異沒有晚餐等著我。
治療師:所以你很訝異,也許甚至有一點失望?
John:對,但我很平靜問Ruth晚餐呢?然後她就發飆了。
治療師:好,那我們來聽聽Ruth的觀點。
Ruth:我也有一個很糟的一天,有個考試,決定把孩子送到媽媽那吃晚餐,已經覺得很過意不去了,這就是為什麼沒有晚餐的原因
治療師:好,所以你也有一個糟糕的一天,然後發生了什麼事?
Ruth:我在樓上聽到John叫我,我才想起來還沒有準備晚餐,立刻就覺得很糟,我知道他會生氣,我下樓來他問我晚餐呢?我覺得自己心跳加快,很激動,就吼出來說在冰箱裡
治療師:所以你的反應似乎是針對你內在的感受,還有正在發生的情況?
Ruth:我沒有辦法忍受就要被批評。
治療師:我們在這裡又看到一個重複不被關愛的互動模式,可能由你們其中之一起頭,Ruth已經先從媽媽那裡感受到不滿,沒有準備晚餐讓John覺得不受到重視,然後Ruth覺得又要被批評,就先攻擊,John反擊得更厲害,你們愈吵愈兇,直到Ruth甩門進房間哭,最後你們兩個都覺得受傷,被誤解。你們昨晚的吵架大概是這樣的模式嗎?
John:我想是。
Ruth:我猜我們又打了一場拳擊,一邊是被拋棄的沒人愛,另一邊是愛出拳的挑剔鬼。
治療師:(笑)這是很好的形容,所以要注意「開始!」鐘響起的聲音,因為就要出手了!讓我們繼續從你們兩個的觀點來了解前因後果。

從最近事件看到共通的行為和「引爆點」,下次就會更敏感就要引爆了而收口,Ruth形容為一場拳擊是很好的方式,幽默和隱喻能從抽離的角度感覺到兩個人是「一起的」。接下來我可能會遇到需要築構起彼此的同理心的時候,特別是一方很有情緒,很受傷,而另一方很防衛的時候。

John:(很生氣)我想Ruth不在乎這個家,才敢不再照顧這個家,從這個家抽離。這就是不對!(Ruth看起來防衛。
治療師:(靠近John)我聽到你很生氣,我們都知道這種情況容易讓你生氣,不過我很想知道,也感覺到在你表達的挫折背後是否是很受傷的感覺?看到Ruth花更多的時間在學位上,而不是家庭和你,這讓你很受傷。
John:(困惑的表情)當然,當然很受傷,我很受傷,其他人也很受傷。
治療師:所以這件事帶給你許多痛苦的感受,生氣、受傷,也許還有一點傷心或失落,甚至被拋棄感,我在想這個情況是否很像你小時候的經驗,有讓你想起母親離家的時候嗎?
John:(語氣緩和,有點顫抖)也許……我擔心……也許有時候我擔心Ruth會離開我們
Ruth:(驚訝、關切的表情,握起John的手,語氣溫和John,我永遠不會離開你們。

通常實際談話的步調不會如上述那麼快,我想要突顯的是從情緒張力轉折到脆弱的一面,比起脆弱,對John來說比較容易表現挫折和憤怒,卻製造了關係的距離,但是展現自己脆弱的一面能帶來同理,讓彼此更加柔軟。最後一段呈現的是通常在會談後期才會採用的一些技巧,協助雙方釋放不愉快經驗中的情緒,並且拉高「引爆點」,也就是不要反應過度,例如Ruth老是覺得John會批評她。

治療師:我們今天會嘗試不一樣的經驗,一直以來我們都有討論到Ruth對批評很敏感,接下我希望你們嘗試的方式乍聽有點奇怪,但會讓你們有些學習。我希望John當場故意挑剔Ruth,你們願意試試嗎?
Ruth:光想我就有點不太舒服了,但我願意試試。
John:如果我真的不小心讓她不舒服怎麼辦?
治療師:沒關係,那會是我們嘗試過程的一部份,我希望你觀察當你挑Ruth時她的反應,Ruth,如果你真的不舒服,沒有關係,或說我們可以預期你聽到批評自然會不舒服,我在現場會對這個經驗做些協助。
Ruth:好吧,John,開始吧,放馬過來。
John:嗯,好,只要你覺得沒問題,嗯……Ruth,今天早上你沒有把碗盤從洗碗機拿出來,我要找一個乾淨的杯子都沒有。(Ruth看起來有點不自在。)
治療師John,請繼續。
John:還有是我昨天晚上順道買了牛奶,所以今天早上其實是碗盤沒有處理好,也沒有採買。
Ruth:(不太自在地笑)喔天!我已經覺得緊張和惱怒,即使我知道這不是真的,但已經內心翻騰。
治療師:是,這很自然就讓你不舒服,我想我們可以更焦點在這部份,你就不會對John說的話有這麼大的反應,都覺得他在批評你。
John:哇,我從來不知道我說的這些話對Ruth的影響這麼大,有時候我不是故意在挑剔,只是把我看到的說出來,或是希望她做一些事。現在我知道這些話會讓她很不舒服。

這個練習能夠提高他們對彼此的容忍度,這個練習也可以持續到家裡,「出擊」的那個人可以不定時演練,觀察「被襲擊」的一方在不知情情況下的反應,這樣的互相觀察能夠讓伴侶學到許多。還有一個跟「找碴」相反的「按讚」練習,也就是在負向行為中看到正向面,例如Ruth對批評的焦慮反應,其實是對家人的重視。我也會建議他們發展婚姻關係外的支持系統,如朋友、其他活動,或是自我照顧,目的是不要只依賴婚姻關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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