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是到新機構的第一個月,到心理腫瘤領域的第十一個月。空氣從沉悶轉濕涼。
8日在婦科等待看診時,廊外的空中花園有點陽光,腹超檢查出是子宮腺瘤,醫師要我抽血做癌指數檢測,沒有藥物可以改善瘤本身,除了情況嚴重時拿掉子宮。
護理同仁根據檢查數據,幫我推論是長期貧血,生理代償為血小板(凝血)增生,因此造成經期崩落不全,而往內膜四竄。
督導與夥伴花了前半段的時間,關心我的身體狀況,督導即刻諮詢一位婦科醫師朋友,回應可以子宮避孕器改善,但須從陰道置入。
愈聽愈嚇人,督導問「你怎麼可以這麼鎮定?我都比你還緊張!」我的確沒有顯現緊張,除了診斷後感到孤單,如果已經結婚,會有個人可以討論影響我們生孩子的任何處置。可我現在要獨自決定。
我決定不吃子宮收縮、荷爾蒙藥,也吃不慣鐵劑,更難接受輸血,但我得做些什麼,於是我減少了影響鐵質吸收的咖啡,更多攝取紅紫色食物,並開始吃中藥。
既然已經開始做了什麼,就是靜待三個月的追蹤,還不到進一步決定的時候。
而且我有一個信念,哪個人的身體不帶點狀況地生活?說出來大大小小,有些可以預防,有些無可避免;有些可以改善,有些須與之為伍,但生活還是繼續著。
督導覺得我可能有情緒還沒有出來,其實診斷後那個週末是母親節,我帶著沮喪與姑姑談起,姑姑覺得該拿就拿,若有可能結婚,對方要能接受這個情況。
姑姑不覺得女人一定要結婚、生孩子,健康、經濟獨立最重要。
然後我諮詢了一位拿了子宮的朋友,她的情況是肌瘤,不過發生時已生完孩子,自然以健康為重。我們談到工作所帶來的身體負荷,都是每日疲憊。
有個晚上因為主管的淡然回應,讓我意識到「我得靠自己」,於是我裁了許多小張橢圓紙,上面寫著各個與我相關的職務、人物,以及至今的互動,再用另一隻顏色筆寫下此人所呈現的態度。書寫後我將他們一一排開,更了解整個組織的圖像,以及自己的位置。
隔天我便以機構現行的方式,調整我可以先主動採行的作法。
回想起來是有情緒的,有孤單,有沮喪,有無力,然後我諮詢、思考,便採取行動。我想還沒出來的,是我沒有準備好分享,因為還沒有回顧。而且跟著身體狀況的是工作併行,一如我知道診斷當天下午繼續看病人,一如我們繼續督導。
後半段時間我們討論了最基本的紀錄架構SOAP,卻發現對如此的基礎還有許多待釐清處。我原來的紀錄習慣是S作為案主的陳述,拉拉雜雜;O是我觀察到的非口語互動、穿著等,量表結果也紀錄在這;A是我的評估及介入;P是後續會談重點。A與P沒有太大問題,有些病理紀錄是合著寫評估A1與處置P1。
督導特別以我的紀錄為例,案主的實際陳述是O,那麼S是什麼?是「主述」,主述不是案主所有的陳述摘要,而是10句話裡就聽出案主的擔心是什麼,之後所說的都是補充,O則作為「佐證」此擔心的自述、口語及非口語互動。
這真的是很不一樣的思考脈絡,而且影響所及不只在於寫紀錄,更在於當場抓取「主述」的意圖。原來的我走進病房時帶著一些評估要點,寫紀錄時先摘要會談內容、介入,再開始想對這一場談話的評估。開始用「主述」去想後,我更留意案主到底想要說的是什麼,因此所做的介入會更切合。
這大概就是為什麼督導可以用更少的時間,看更多的病人,而且有許多時間是花在照顧團隊。督導鼓勵我們以心理專業來帶領個案討論,但我們覺得尚無此「功力」,因此無此「威信」。我們得自己先去一一衝撞,挫折,思考,調整,再衝撞,才有可能長出一些「內力」,在不急不徐中發功。
我們先得在團隊中學習發聲,並讓這樣的聲音區辨於宗教師、社工師,基礎功就從SOAP開始,在談話現場就有SOA在腦中。如是逐步踏實。
分道前督導興奮將要前往「教科書上的名勝」,相關的詩詞都吟誦出來了,雖然一邊擔心出發前的交接,「但少了我也不會發生什麼大事。」督導如是說。
但多了你,會更好。我們的督導。
希望這也是心理師的未來:多了我們,會更好。一如我知道身體狀況後,傾聽、陪伴的親人、朋友,是最好的心理支持。
支持妳喔,女人 不要活在只有女人的角色跟責任最重要,當然子宮代表創造的位置,我們好好創造並珍惜這個位置喔,還是可以做很多事的~小p讀者
回覆刪除